“水景房”突變違建“濕地”

近期，一起涉及執法部門是否濫用權力的案件引起了美國社會的廣泛關注。事情要從2005年說起。愛達荷州的小兩口尚特爾·薩基特和邁克爾·薩基特看中了一塊地皮，這塊地皮位于牧師湖畔一個平坦的住宅區內，風景位置都不錯，價格也還公道，薩基特夫婦最終以23000美元買下該地。

薩基特夫婦準備在地皮上建造一幢有3個臥室的自住房屋，但購地建屋涉及諸多法律程序，為避免引起麻煩，精明的兩口子在買地之前還特意了解了建造房屋方面的規章制度。地皮的前業主告訴他們，咨詢相關管理部門的結果是，這塊地皮“不存在建筑房屋的任何禁令”。

此外，薩基特夫婦還發現，地皮的前后都有社區道路相連，而且留有上下水的接口，小兩口隨即打消了建房的顧慮。在建房申請獲得當地城市規劃部門的批準后，薩基特夫婦于2007年春天開始動工建屋。

可是，就在開挖地基并運來水泥沙石之后，薩基特夫婦的筑屋夢卻被打斷了。3名美國環保署的官員前來通知，他們購買的地皮屬于聯邦政府保護的“濕地”，在此建屋違反了聯邦《清潔水源法案》。環保署并向薩基特夫婦開具了一紙“服從令”，要求他們立即停止施工建設，并將地皮“恢復原狀”。

巨額罰單讓官司打到最高法院

環保署的這份“服從令”一出，立時讓薩基特夫婦目瞪口呆。因為，僅僅清除沙土一項，就需要花費27000美元，這比當初購地的費用還要多。

將地皮“恢復原狀”的要求則更為苛刻，環保署責令薩基特夫婦在地皮上種植新的植被，包括當地的一種灌木和濕地上每年落葉的一種闊葉植物，并在其間撒上當地的一種草本植物種子。環保署還提供了“種植指南”，要求種植的間距保持在10英尺左右。

環保署還要求薩基特夫婦在地皮上豎立隔欄，在3個生長季里認真照看植被的成長，并允許環保署官員隨時進入這塊地皮檢查。

環保署的“服從令”不僅粉碎了薩基特夫婦的建屋夢想，還讓他們背上沉重的財政負擔。“服從令”規定，如果薩基特夫婦不執行相關要求，每天面臨的罰款將高達37500美元。在這場官司鬧到美國最高法院之前，美國環保署對薩基特夫婦開具的罰單已達4000萬美元之巨。

薩基特夫婦認為環保署的行為是“天大的錯誤”，因為美國聯邦政府在網上公示的濕地名單中，并不包括他們購買的這塊地皮，他們據此要求環保署撤回“服從令”。但環保署拒絕了他們的請求，并稱他們“不能質疑環保署的決定”。

薩基特夫婦有些心灰意冷了，覺得與環保署爭執下去沒有好結果，于是決定將所購的地皮“上繳”給環保署。但這一方式同樣遭到拒絕，環保署要求薩基特夫婦不折不扣地執行“服從令”。

無奈之下，薩基特夫婦將環保署告上地區法院。2008年，地區法院作出判決，駁回了薩基特夫婦的上訴請求，維持環保署的處罰決定。

薩基特夫婦隨后上訴，2010年美國第九巡回法院的3名法官作出判決，否決了薩基特夫婦提出的復審要求，維持地區法院的判決結果。但2011年6月28日，美國最高法院同意審理這一案件。

“野蠻執法”引來法庭激辯

1月9日，在等待了半年之后，美國最高法院終于開庭審理這宗離奇案件。

薩基特夫婦的“不幸遭遇”，博得了多名大法官的同情。大法官塞繆爾·阿利托稱，環保署的行為“極其蠻橫”。大法官安東尼·斯卡利亞說，這起官司表明環保署對私人財產“手伸得太長了”。首席大法官約翰·羅伯茨更是表示，環保署聲稱薩基特夫婦所購的地皮屬于“濕地”，但這一點無法從法律角度予以“驗證”。

代表環保署出庭的美國助理總檢察長馬爾科姆·斯圖爾特在庭上遭到連番詰問。“如果將本案涉及的情形聯系到一個普通的屋主，你不認為多數普通屋主會說，這種狀況不應在美國發生嗎？”塞繆爾·阿利托如此發問道。

約翰·羅伯茨更單刀直入：“斯圖爾特先生，如果你不認為自己準備建屋的地皮是一塊濕地，但卻收到了環保署的‘服從令’，你會怎么做？”

對此，斯圖爾特顯得有些無言以對，他說：“我認為在這種情形下，當事人的選擇的確有限，他應該在動工建設的事實發生后，向環保署補交建屋申請。”

羅伯茨當即反駁：“如果是你，你不會這么做，對吧？因為當你已經收到環保署的‘服從令’后，你的事后申請根本無法獲得環保署的審批。”

斯圖爾特表示，美國環保署在執法時通常會在“事件早期”通知當事人，他們的地皮屬于一塊濕地，破壞濕地將觸犯法律。但他也說，他“并不清楚”在薩基特案中，美國環保署的執法行為是否遵照了這一程序。

憲法第五修正案成爭議焦點

代表薩基特夫婦的控訴律師戴明·希夫表示，美國環保署“剝奪”了薩基特夫婦合法使用自己財產的權利以及他們尋求對“服從令”進行司法審查的“有效機會”。

希夫在遞交給最高法院的訴狀中說，薩基特夫婦擁有的地皮系合法購得，他們在建造房屋之前查詢了相關的限制條令，而且并沒有收到任何通告，提醒他們這塊地皮屬于《清潔水源法案》所保護的濕地。

該案的爭議焦點在于，美國公民依據憲法第五修正案賦予的權利，是否可以對有爭議的行政法令在執行前提出司法審查要求。

美國憲法第五修正案規定，未經正當法律程序，公民的生命、自由和財產“不得被剝奪”。薩基特夫婦稱，環保署對其購買的地皮財產沒有“司法裁判權”，“服從令”侵犯了他們的正當權益。

但環保署則認為，其開具的“服從令”符合《行政程序法案》規定，必須首先得到執行。薩基特夫婦在沒有履行“服從令”要求前，無權對“服從令”提出司法審查的要求，這將傷害到政府權益以及執法部門的公信力。

美國第九巡回法院正是認同環保署的主張，才作出了維護地區法院判決的決定。第九巡回法院的法官表示，對環保署開具的“服從令”只有在處罰要求得到執行的前提下，才能提出司法審查要求，因為美國國會明確規定，只有在當事人“受到處罰”之后，才能授權對“服從令”進行司法審查，這種審查不能在“服從令”發出的階段進行。

但最高法院的多數大法官認為，薩基特夫婦雖然沒有執行環保署的“服從令”，但已經受到了事實上的傷害。大法官史蒂芬·布瑞耶爾贊賞環保署在保護環境免遭破壞方面發揮的“專業性職能”，但他也說：“在這起案件中，服從令已經給針對的對象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此案也受到美國環保組織和商業機構的密切關注，“全國保護資源委員會”和美國商會都希望最高法院的判決能給他們未來的商業和社會行為提供最終的法律標準。在美國各州，也有不少涉及《清潔水源法案》的案例，最高法院的判決勢必將影響到今后類似案件的判決結果。

不過由于案卷成堆，預計最高法院最快也只能在6月底休會前才會對該案作出最終判決。薩基特夫婦能否為自己討回公道，還需要耐心等待。(本報駐華盛頓記者鄒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