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賤傷農”只是“地賤傷農”的冰山一角

“去年種了兩畝芹菜，一畝地能賺3000多元；今年種了3畝芹菜，倒賠2000多元。”到河南萬邦農產品交易中心賣菜的菜農劉震清嘆了口氣。這不是河南中牟菜農第一次遇到“寒流”——2011年，芹菜等蔬菜價格也曾跌到過谷底。有菜農說，種菜就像一場賭博，一邊押著“天”，一邊押著“人”。賭贏了，利潤翻好幾番；賭輸了，血本無歸。三五年之間，一個輪回，無形中形成了一個“菜周期”。（中國青年報 4月9日）

在柴米油鹽的庸常生活中，有兩種場景容易讓人心里發酸，產生民生艱難的感慨和共鳴：一是城市集貿市場有不少市民翻撿商販丟棄的蔬菜拿回家，二是田間地頭的菜農將幾分錢一斤的蔬菜毀掉扔到路邊。這是菜貴傷民、菜賤傷農的“菜周期”最直觀的表現，它已經深刻地影響了我們的生活和感受，急需產業、政府、市場開出對癥的“藥方”。

綜合多年來的菜農經驗、學者分析、政府政策，治理“菜周期”的措施不外乎如下幾種：第一，政府給與指導。由農業部門和商務部門為菜農提供指導，甚至地方主要領導到外地推銷。這種措施違背市場效果不佳。第二，建設信息平臺。菜賤傷農的重要因素就是掌握的市場信息不足，包括種植、銷售信息，只能靠“天”靠“人”種地，蘊藏的風險之大可想而知。隨著“大數據”日漸完善，假以時日將農業信息整合到一個平臺上可能性很大，可這需要時間。第三，把菜種成產業。這也是地方政府極力推動的模式，即用合作社和農場的方式產業化經營，讓大部分菜農成為產業工人，拿分紅也拿工資，擺脫“小農經濟”對市場的不適。實踐來看，成功少失敗多，因為在農村做工人不如到城市打工更掙錢，留不住勞動力。

但是，這跟我在農村生活和觀察得出的經驗并不完全一致，這些措施確實有一定作用，可就算高效發揮也改變不了今日傷民、明日傷農的“菜周期”，因為它們將解決方案局限在農村和農業這個封閉的環境中，只能與開放的市場經濟越來越脫節。

政府指導失靈、市場信息缺失、小農經濟弱勢，只不過是三農問題中一個不足道的縮影。就拿種菜來說，菜農需要買種子、買化肥、買農藥，還要買電澆水、人工施肥，它們的價格是由第二產業制定的，農村和城市一個價兒。但等到菜農收獲后準備將蔬菜賣到城市時，卻是按照農業的第一產業價格制定。高價買原料，低價賣產品，這是計劃時代為保證市民吃得起蔬菜糧食人為規定的“剪刀差”。只要城鄉二元結構繼續存在，農村和城市的“剪刀差”就存在，包括蔬菜在內的農產品就無法提高到一個合理的價格水平，其他因素只是雪上加霜而已。

而且，對菜農來說最值錢的是種菜的土地，地面一輩子的收入也抵不上土地本身的價值。尤其是國家層面推動城鎮化，讓農村土地成為最稀缺資源。遺憾的是，包括菜農在內的農民對土地有感情無權利，只能種植土地不能經營土地，人均少得可憐的土地以集體的名義低價置換出去，變成了寸土寸金的工業園、產業園、商品樓，可連低廉的補償如何分配農民也沒有話語權。或者說，由于城鄉管理制度落后于市場社會現實，遭遇新型圈地運動的農民將守著土地“金山”餓死。這并非危言聳聽，隨意搜索一下就可發現，菜賤傷農最厲害的地方，必然有著轟轟烈烈的開發，山東平度如此，河南中牟如此。

成為土豪者，不是種地人。“菜賤傷農”只是“地賤傷農”的冰山一角，土地如何分配又是城鄉二元制決定的。如不推動制度性變革，農民和市民權利平等，蔬菜、糧食的價格高低都和農民沒多少關系，因為生存的危機一直在他們身邊，剪刀差仍在，從不曾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