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這家了。”吃飯的人不多，透過火鍋城一樓大廳通透的玻璃窗，張敏軍看到一個穿著藏藍色工作服的女服務員，拿著對講機在吧臺前說什么，他一眼認出就是金葉子。遲疑了一會，張敏軍沒有進去，他站在馬路對面撥通了金葉子的電話，果然就是，她掏出手機，張敏軍能看到她接電話時驚喜的表情，傳來的聲音是一口普通話，“是你啊！‘大頭’……”張敏軍上高三時，外號叫“大頭”，金葉子沒有想到張敏軍到了蘭州，心情格外激動，兩人約好下午三點半在旅游大廈門口見面。

此后的一個多小時里，張敏軍似乎在一種莫名的興奮里。中學畢業分離后，他在老家相過四次親，每次都很別扭，事實上，他壓根兒就不想以這種方式開始自己的戀愛，“見上一面，各自出門打工，一年半載，連對方的手都沒有拉過，就結婚了。”農村什么都在變，唯獨婚戀的方式一直沿襲著古老的方式。

個頭高挑、皮膚白皙的金葉子比幾年前洋氣多了，后來他才知道，她在這家火鍋城當大堂經理。他換了干凈的牛仔褲，在理發店里專門洗了頭，他希望給老同學留個好印象。但他心里明白，這不是談戀愛。

這個下午，兩位昔日的老同學沿著濱河路溜達，凜冽的寒風里，他們手里捂著熱乎乎的珍珠奶茶，儼然一對戀人。張敏軍從金葉子和黃亮口中，得知了不少更加有意思的信息，他們班上沒有考上大學的21名男女同學，多數人還沒有結婚。如果聚在一起，應該是一道別致的鄉村“風景”。

“我還以為就剩我一個呢！”張敏軍自嘲，他是廣闊農村里的80后“剩男”。金葉子笑著說，“剩就剩，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我們店里二十四五歲沒有找對象的女娃娃就有好幾個。甘谷的，秦安的，有合適的我給你物色一個。”

而金葉子自己的個人問題也遲遲沒有著落。“不說這些不開心的，過兩天我請你吃飯。”金葉子抱怨，黃亮一直在蘭州，竟然和她沒有聯系，“真差勁！”

張敏軍追問，“你說，我們這一幫子，怎么都這個樣呢？”

“很簡單啊，女孩子都想往城里奔，男孩子不想按部就班，走上一輩的老路，這你還不清楚嗎？”金葉子的話，讓張敏軍想到自己，也想到新婚不久的黃亮。

張敏軍回想自己從高中畢業到外面闖蕩打工，他幾乎徹底脫離了農村原有的生活狀態，他不知道現在家里有幾畝地，也再沒有進過莊稼地。小時候，父親帶著他為尋找一個割麥子用的天然造型鐮把，要在山上的樹林里轉悠好長時間。現在，那一切對他來說近乎遙遠的傳說。

對于他們這一代人來說，根在農村，生活卻在城市里。

臨別前，張敏軍大咧咧地說，“葉子，有空我請你看電影行不？我在北京時，哪怕吃得不好點，一月要看兩次電影。”

“我很喜歡王寶強，他演的電影、電視劇我都看！”

“王寶強是你偶像？”

“算不上，但我很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