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生命即將終結之際,感情深處該是怎樣的復雜:錢老漢此時將生前的所作所為一一地在腦子里過濾一遍──欣慰的、歡樂的、痛苦的;遺憾的、悔恨的……
錢鐘生已經幾天不能入食了,微閉雙眼,嘴唇發紫,艱難地斷斷續續對著守候在病榻前的兩個兒子說:“兒呀,你們都已成家立業了……這俺放心了……這輩子,俺沒造過什么孽……可是……人無完人……你們聽明白……嘿,爹這輩子做了一件缺德事……那是在國家最困難時期,正是你們長身子時候……那日你哥倆餓得快咽氣……爹就……就去偷了隔壁家崔大嬸的一斗米……熬了稀粥才把你們救活了……事后,爹好后悔啊……催大嬸也有一大家吃口呀……恨自家做了傷天害理事……可那陣子實在沒法子……那以后爹心里總是不安……沒臉見人哪……這輩子就悔這事兒呢。俺死后,你們量一斗米還給崔大嬸,為爹謝過這罪……好讓俺安于九泉下……否則俺是不能瞑目的……一定要還上……切記……切記……”說畢,錢老漢喘過長的一口氣,安詳地閉上雙目。
錢鐘生死了,茶嶺的鄉親們為他隆重送葬,老老少少一直送他到墳地;一路上鄉親們流了很多淚;哭的最傷心的是崔大嬸。
錢鐘生的兒子們,并沒有忘卻父親的遺囑,安葬后的第二天,量了一斗米還給了崔大嬸。(馮順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