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藝術創新不是搞裝飾

郭德綱微博發段子說：越來越覺得傳統藝術的沒落，主要是由于盲目創新。調侃的段落不提也罷，本質上郭德綱說的一點都沒錯。如果粗疏地理解，你當然可以說郭德綱反對傳統曲藝創新，但其實郭德綱行文歷來狡猾。這段話里郭德綱并沒有反對創新，因為他的創新前面跟著個狀語呢——盲目。沒錯，盲目地創新，那還不如不創新。這就好像一個人身體不適，當然需要吃藥，但是吃錯藥，甚至吃毒藥，那真的不如不吃藥。

創新的實現，大抵需要兩個基本的要素，一曰改變，一曰價值。所以，尋求創新無非在兩個維度上努力，一個是努力制造變化，但是變化要有意義、有價值。比如我給手機上裝個鏡頭，手機變成照相機，有價值，有意義，這是創新。另外一個呢，干脆就是直接發現新的意義和價值，比如一把鏟子，一般的意義當然是用來挖坑。但是在戰場上，鏟子也可以實現武器的價值，工兵鏟進一步強化了價值，這也算是一種創新。

創新通常是帶有破壞性的，只要你試圖尋求變化，肯定是廢舊立新的，所以創新通常也很危險，因為一旦新的價值沒有被開發出來，就變成了有變化而無價值，那就是十足的摧毀了。對于傳統藝術，假若制造了變化，但是沒有實現新的價值，那可不就是破壞么？

雖然創新是一件很有風險的事情，但它又是不可缺失的。對于傳統曲藝，我們會發現有很多客觀因素都發生了變化，比如我們的曲種大多成型于農耕時代，而現在談工業時代都嫌過時。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社會環境變了，人們的心態變了，觀眾的文化層次也變了。然而人們的難處在于若不創新是死路一條，盲目創新亦是一條不歸路，舍舊而不得新，更會令人痛心。

其實創新是有規律的，如果我們了解一些創新的規律，是可以幫我們規避風險，收獲價值的。單只說尋求改變這件事吧。我們追求變化，這是沒錯的，我們挑戰傳統，這也是應該的。但是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一個問題，一個成功的創新，其實是立新而不廢舊的，否則就成了狗熊掰棒子，掰一個，丟一個，結果并沒有收獲更多，而我們卻往往剛好相反。挑戰傳統，這是一種創新的手段，并非真的要把傳統給廢了。

譬如相聲，無非是說學逗唱四門功課，但有人提出再增加一個演吧。這樣去想并無不妥，但是不是因為增加了一個表演的概念，就徹底廢除了原先的說學逗唱呢？這顯然是不對的。若是為了變化而變化，為了標新立異，徹底地取代原有的元素，其結果就很危險了。其實很多新相聲的嘗試，問題就出現在這里。再比如用英語說相聲可不可以？沒什么不可以啊，這種嘗試很有意思。但是，說學逗唱還是不能被超越的。假如從更大的一個格局去看待這件事，把英語當成一種方言，那這不就是傳統的“倒口”嗎？只要還能堅持傳統的根基，擴展了的這一部分就是一個創新。但如果不這么做，相聲就很可能變成了脫口秀，它從根本上不再是我們的傳統了，那就不對了。現在一些新派的相聲藝人在這方面做得很好，比如高曉攀、曹云金等人，他們不斷往相聲里加入新元素，但是他們的傳統基本功都非常扎實，所以你基本不用擔心他們會因創新而毀了傳統相聲。

創新固然重要，但傳統是基礎。創新應成為建立在傳統基礎上的上層建筑，而不是砸碎了基石的擺在地上的裝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