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天的烏鎮觸碰戲劇的邊緣

第三屆烏鎮戲劇節近日公布了演出節目單，實在是令人振奮。本屆戲劇節藝術總監為孟京輝，他扛鼎挑選劇目，所謂的“世界八大名團”確實含金量不俗。對于有充足時間看戲的人來說，實在可以說是一場酣暢的饕餮；時間有限也無妨，大可不必為取舍為難，看一部，是一部。

外國劇目部分，開幕導演赫伯特·弗里茨是絕對的鬼才，演員出身的他后來組建了自己的劇團，實驗和嘗試了一種獨具風格的表演形式與舞臺語匯，奇異而出挑，在當代歐洲享有盛名。去年在柏林大眾劇場我曾經有幸看過他的作品《MurmelMurmel》，徹底驚艷了身心。全劇只有“Murmel”這一句臺詞，顏色奇幻如蒙德里安的鏡片布置，十余位演員僅靠一句臺詞和肢體表現，就展現了他們對近百年來藝術與哲學史中的思考與體會，那是需要足夠的知識儲備與修養才可以完全參透的劇作，幾乎值得上用一本書來闡釋，哪怕是孩童都可以感受到愉悅和快感，妙處甚多。此番，他帶來了與瑞士蘇黎世國家劇院合作的迪倫馬特劇作《物理學家》，這也是他的作品第一次來到中國。

閉幕作品的導演、本屆戲劇節名譽主席則是如雷貫耳的彼得·布魯克，我們將可以看到年至九旬的他的新作《驚奇山谷》。前年他的《情人的衣服》第一次來到中國時，點燃了幾乎整個戲劇界。他還在做戲，后輩們就沒有停下來的理由。赫伯特·弗里茨像晴天里打起晃眼的閃電暴雨之后有彩虹在天邊，彼得·布魯克便是深夜里可以一讀再讀的那本書。

其他國外劇目則像遼闊

夜空里一顆一顆耀眼的星星，各自帶著來處的味道與顏色。同樣第一次來華的還有波蘭羊之歌劇團，帶來的依舊是一部經典名作，契訶夫的《櫻桃園》，他們改編成為“音樂詩句”《櫻桃園的肖像》，在戲劇里帶入了音樂、肢體等元素。波蘭戲劇近年越來越受到國內創作者與觀眾的矚目，這片數十年來飽經世事滄桑的東歐之地可以孕育出的藝術之光，是值得被探看的。同樣神秘的還有來自立陶宛國家劇院的《迷亂》、巴西的《兄弟兄弟》和荷蘭的《Oleg！Oleg！Oleg！》，這些可能是我們一生都無法抵達的地方，卻可以在烏鎮盡攬生于那里的靈魂光彩。

我以為，在秋天的烏鎮，可以用戲劇的方式完成一場這樣不知所終的冒險和漫游，意義幾乎等同于那些說走就走的理想生活：你可以選擇先去意大利（《吝嗇鬼》）和法國（《B先生和P先生》）笑一笑，再到德國（《尼伯龍根的指環》）的劇場里坐滿7個半小時，感知某種神圣的煎熬和錘煉。

國內劇目部分的開幕作品，孟京輝選擇了李建軍。這是一個有一點“任性”卻實屬銳利的決定。李建軍多年來深居簡出，以平均每年一部的速率創作著，之前差不多只能在青戲節見到他，卻是處處出手不凡，《狂人日記》《美好的一天》《25.3km》，每一部都碰觸到了戲劇創作的“邊緣”，將當代戲劇一點點拉至當代藝術的觀念疆界里，此次參加烏鎮戲劇節的《飛向天空的人》目前還在創作階段。孟京輝另外請出的幾位導演，康赫、豐江舟，都是多年來活躍在戲劇“邊界”的創作者，他們每個人探索的邊界那一頭，皆不是虛無，而是痛苦卻深邃的思考和實驗。

縱觀整份戲單，導演資歷有深有淺，新老雜糅，卻都充滿著豐盛到簡直要溢出來的創作力、奔放的創作精神和踏破鐵鞋的堅毅。他們都有點瘋狂，有點奇異，不甘心一直停留在安全范圍內。他們又不是只有一腔熱血，而是切實擁有武器和本事。形式的有趣、多樣、奇巧也必然會成為今年的特色之一。

前兩年的烏鎮戲劇節，由賴聲川擔任藝術總監，如若說他曾經邀請來的是燭火，是眼淚，是可以隨身攜帶的一碗熱湯，是雙手合十的虔誠，今年孟京輝交出的，則是一把又一把刀，是一張揉皺了褪色了的地圖，是黑夜大海里航行時遇到要命的暴風雨，但是沒關系，戲結束的時候，你總會得救的。迫不及待秋天快來的愿望算是就此種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