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窮處：司法2013

按“法院歷”，12月20日前后便進入全國法院“報表季”，各地大樓照例燈火通明。一轉眼，波瀾起伏的2013年倏忽而過，與過往的沉悶相比，這一年的司法賬單堪稱可圈可點。

年初，新任首席大法官在坊間熱議中完成了極具象征意義的換屆，在決策層雄心勃勃誓言改革的大背景下，沉悶已久的法律界對司法之變寄予諸多期待。隨后的幾個月里，最高法動作不斷，風波亦如影隨形，一再聚焦公眾和媒體的敏感神經。歲末，隨著三中全會大幕降下，人們不無驚喜地發現，僵滯已久的司法改革終于迎來了一整套政策“大禮包”，其分量之重甚至超出了不少樂觀者的預期。

雖然人民法院改革已進入了第四個“五年綱要”，但回顧來路，或許只有2013年才可能真正成為“司法改革元年”。這一次，司法改革不再是由法院自身單兵突進自說自話修修補補，而是上升為執政黨的宏圖大計，對影響司法公正的體制性障礙和深層次問題開出藥方，以回應“努力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都感受到公平正義”的時代之問。

這一年，新一輪司改藍圖正式浮出水面。將司法權明確為中央事權，從人財物管理的根子上入手，以省級統管的漸進式路徑，調整司法外部關系，破除“地方化”藩籬；向根深蒂固的內部“行政化”管理模式開刀，“讓審理者裁判，由裁判者負責”，使看不見的手回縮、法官權責歸位和優秀法官返庭；以“公開為原則，不公開為例外”，以全方位回應直面民眾訴求，以上網公開裁判文書倒逼轉身，重拾公眾對司法的信任。這一系列改革目標的確立，可謂順應歷史潮流、回歸司法本位的務實之舉。

但在這個“搬動一張桌子都要流血”的國度，改革“強心針”固然是觸底反彈的應然之舉，板結太久的土壤若無強力翻松勢必會固化依舊，改革最終改到自己頭上的利益糾結更讓幾乎所有的局中人都惶惑不安，而對以往艱難歷程的體悟和未來改革命運的遲疑、審慎，更讓大院內外反應冰火兩重天。號角已經吹響，靴子尚未落地，動與靜之間，法官很活躍，領導很沉默，地方很微妙，深水區暗流涌動。

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一代人得盡一代人的責任，我們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沒有理由再遲疑不決、裹足不前。司法改革牽涉方方面面，這些年有不少教訓，若操之過急則過猶不及，必須從實際國情出發，既要積極、穩妥、有序推進，更要避免以往一抓就死、一放就亂的通病”，一位大法官如是說。

這一年，感謝長江日報的寬容與禮遇，讓我有機會在這里，向社會傳遞一名基層法律人在這個大時代的小悲歡，讓眾多前行的人不再孤單。

馬云說，“今天很殘酷，明天更殘酷，后天很美好，但是大多數人在明天之后后天凌晨選擇了放棄”。行將告別2013，站在新一年的門口，如果我能許下一個愿望，那一定是：中國法官既能以獨立公正之姿安身立業，也能深切地感受到這份職業所賦予的尊嚴與快樂。

（作者為某法院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