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心中一座城

最近在某個公共場所聽到兩個年輕女服務人員的一段對話，她們中的一位向另一位表示，不喜歡吃飯之類的地方搞得太暗，她覺得越亮越好。

首先得承認，恰恰相反，我非常喜歡暗。如果細細琢磨，很多咖啡館、餐廳、藝廊等場所，都不算明亮，符合我的偏好。從現代設計的角度來看，冷色調甚至某種程度上與時尚美學傾向吻合，以至于越來越多吃飯、喝咖啡等適合小聚的場所，在裝修風格、燈飾擺置上向其靠攏。追求時尚感也罷，貼近流行性也罷，他們形成的暗色系特征，漸漸成為現代城市的一種風格，可能有人還會將其上升為格調。

要不是無意聽到另一種聲音，我不會發現暗有什么異樣。明暗觀的差異，打破了我自己對“城市就是這樣子”的理所當然地接納乃至認定。在我看來，這不僅僅是個人色彩喜好的問題，它或許也存在一定群體傾向。

一個人的好惡，除了那些不明因果的天然選擇外，多與這個人的成長、生活背景有關，比如看過什么書、聽過什么音樂、遇到過什么事、去過什么地方等等。在此之上，就不難理解，為什么上一代和下一代，城市長大的和農村長大的，某一階層和另一階層，會有包括喜好在內的、不可逾越的代溝，但他們在各自的圈子或群體里，又與同伴分歧不大，或者說想不到“此外”的世界以及世界觀。

說回暗色系，電影、電視里的城市調調如是，我生活出入的場景如是，以及色彩心理學與都市人心理的暗合作用，塑造了我對城市，確切地說是現代城市的假想。然而，城市不止容納了我和同我有相似想法的人。這里還有花甲老人、生活拮據者、外來務工者……他們心中的城市是什么樣的？這些都該在城市中有所呈現。從這個意義上，城市越是風格趨同、格調單一，其包容性就越差。

現實的狀況則是，大多數時候，個人在城市生活的感受，僅夾雜在日常交談或者牢騷中，諸如我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之類的表達。城市宏觀規劃以政府為主導，局部購物生活圈規劃以企業或經營者主導。前者會結合其他城市規劃經驗、本地工業生活布局、政策落實等因素考量。后者則要針對目標群體有的放矢地“謀劃”。

如前所述，城市人群的構成很復雜，這種復雜性在城市化進行時里更為突出，這意味著，即使政府想面面俱到地照顧好每一個群體，都不太容易。再則，對于一些群體，如不身處其境，僅站在旁觀者立場制定政策，哪怕很多時候出發點是好的，也難免隔靴搔癢。這種問題，在很多政府規劃、政策中都有體現，例如出于安全取締“膠囊公寓”所引起的何處安身的考慮。

而在商業主導這方面，城市生活者不是毫無決定權，但顯然，決定權掌握在少數消費者手里。在政府與企業之間的土地使用權、開發權等交接完畢后，什么樣的城市便由企業來“解釋”了。企業針對具有購買力的消費主體，財富擁有者、高收入年輕族群，購物廣場齊齊向追趕國際潮流轉型，飛速的發展也可能意味著與非目標群體拉開了距離。

城市往前走，跑到最前面，對于任何有發展抱負的城市來說都是好事。可城市也是好多人的居所，寄托著他們的需要，他們也可以表達想法，表達態度，甚至影響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