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記》里妖怪的多少問題

今年復旦大學自主招生考試又出現了怪題。一名秦姓同學被教授考官發問：《西游記》里一共有多少個妖怪？所以說“又”，在于去年他們問過“玉皇大帝和如來佛哪個大”，消息傳出，也是轟動一時，那考題就是考官得知考生看過《西游記》時提出的。以至于秦同學事后打趣道，估計是同一個發問者。

自然，這種問題并非復旦考試題目中的主流，從考生們回憶出來的其他題目可以看出，多數還是具有發散考生思維的水準的。諸如：假如海平面上升會把上海和杭州的某些地方淹沒，如果你是領導人你會怎么做？直線是從經驗總結而來，還是人類定義的；復旦有一個數學系的教授不同意你的觀點，怎么辦？3月5日是學雷鋒日，有一部電影當天上映，票房非常慘淡，這個問題你怎么看；你覺得雷鋒精神是什么？等等。如報道所言，“奇葩題”并不算多，但正是不知旨在考察考生什么素質的兼且微不足道的那幾個，如《西游記》里一共有多少個妖怪，幾乎占滿了公眾的眼球，嚴重稀釋了復旦自主招生考試的嚴肅性。那么，可不可以用“一粒老鼠屎”之類的刻薄話來形容此種“神問”呢？

《西游記》忝列我國古典文學四大名著之一，考生自然應當有所了解，但未必要精細或曰嚴苛到此種程度。倘若那教授是《西游記》研究專家或《西游記》迷，則也應當問一些關聯“社會學”的問題，而不該糾纏于多少個妖怪這種屬于“技術”層面的、毫無實質意義的、徒為社會增添談資的所謂細節內容。什么是《西游記》的社會學問題？比如明朝李贄（一說托名卓吾，實則葉晝）的評點即極其耐人尋味。大圣戰蓮花洞二魔，屢敗屢戰，戰一回變換一個名字，卓吾在此批道：“行者孫，孫行者，者行孫，名色雖多，真體則一，不要吃他名色混了看不清楚，噫！今之名色混者豈止一人而已哉。”再今之，看看全國各地樂此不疲的改名潮，大抵皆“改之以名而不以實”，可知卓吾深讀成果之超越時空了。第八十七回，天竺國鳳仙郡郡侯上官氏張榜求雨，大圣揭榜：“若說千金為謝，半點甘雨全無。但論積功累德，老孫送你一場大雨。”一番波折，終于“風云際會，甘雨滂沱”，卓吾就此批道：“太守一念惡則不下雨，太守一念善則雨，百姓死活全在太守手里。寄語天下太守，也要知他百姓死活方寸才好。”闡釋得這么清楚，實在毋庸在下贅言了。清朝張書紳亦有一問：“或謂孫行者大鬧天宮，普天神將尚且不能擒拿。西天路上區區小妖，反又不能取勝，似此荒唐，何乃自相矛盾？”諸如此類，不勝枚舉，限于篇幅不能俱引就是。此外，今人自以為“發現”孫悟空打死的妖怪都是沒后臺的一類，實則亦拾前人牙慧罷了。

也許，那教授問這個問題的確別有深意。比方看到“人為什么鼻孔朝下”這個題目，本能上也會覺得無聊，但考生是這樣回答的：鼻孔朝上的話下雨會灌到鼻子里，人的鼻子沒有封閉水的器官，一開始可能有鼻孔朝上的，但自然選擇淘汰了這個物種。不知別人感受如何，我是為之拍案叫絕。然《西游記》里妖怪的多少問題，既難倒了在場多少會有些緊張的考生，也難倒了場外平心靜氣的我們，成為公眾關注的話題之后，就需要那教授站出來為考生也為公眾釋疑一下，自己為什么要有此一問？倘若他自己也懵懵懂懂，問題只是順嘴溜出來而已，則此問不僅要真的歸為無聊，而且有對考生不負責任的嫌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