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讓強行平墳平掉了文化傳統

今年5月底至6月初，河南省周口市試點平墳復耕工作。該市商水縣投入一千多萬元，幾個月時間內將28個行政村的墳頭全部被平掉。村民平一個墳頭，可獲得200元錢。而該縣朱集村村支書朱偉要求，村干部不帶頭，就免職；教師不帶頭，就停課；黨員不帶頭，就撤銷黨籍。（7月18日《新京報》）

自國人產生喪葬習俗并通過起墳以方便祭奠先人以來，死去的人何止千萬，若是所有的墳頭都一直存在，那自然是墳頭林立，活人無處立足了。實際上，在農村很少能見到百年以上的墳頭，多數人頂多只能找到和記得自己曾祖父的墳頭，更早的先人大都只有一個名字被寫在家里的神位上，逢年過節里在家里受到象征性的供奉和祭奠，而他們的墳頭早已湮滅。

如今放眼村莊田野，大都只見零星墳頭，連片者很少見，如果說存在死人與活人爭地的問題，有關部門應該拿出相應的調查數據和科學分析來，而不能只是憑空給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結論。

是所有的一切都以經濟為導向，還是在發展經濟的同時顧及人文、親情與倫理，是很多地方政府發展中必須思考的問題。生活的幸福不僅僅取決于經濟收入，也不僅僅取決于現世的親情，那些深埋于地下的與自己有血緣關系的人能否得到尊重和祭奠，也是生者重要的情感幸福的來源。

活著的人還會從別人對待其死去親人的方式，想象到自己逝去之后會受到何等對待。從某種意義上說，對其親人墳頭的粗暴對待，就是對其本人的粗暴對待，對其逝去親人的傷害，就是對其本人的傷害。所以，強行平墳必然會給活著的人帶來強烈的不安全感和對逝去后情景的擔憂。

更重要的是，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墳頭，不僅僅是一個個土堆，它們既是血脈相承的表征，也是維系現世親情的紐帶。甚至可以說，國人一切道德、倫理，國人之區別于其他民族的一切傳統文化，無不與那些墳頭密切相關。強行平墳對傳統倫理造成的傷害，比多出來的區區幾平方米的耕地和所謂的方便恐怕要大得多，甚至不可估量。

分散式的墳頭是與入土為安的觀念、地多人少的現實以及土地私有等因素密不可分的，也就是說，它原本就是與當時的社會發展相適應的產物。而今天的現實則是人多地少、土地集體所有，而農業機械化又在迅速普及，所以，農業的機械化與分散在田野中的墳頭之間的矛盾是客觀存在的，這種現狀的改變盡早會發生，但問題最好由農民自己解決，或許需要時間，但卻是成本最小、矛盾最小的解決途徑，而且有利于最大限度地延續傳統。

在這一點上，政府部門必須相信民間的智慧。政府可以進行宣傳、引導，但絕不可搞一刀切式的強制——黨員、干部、教師帶頭平墳，看似公平，但因為以免職、停課等相威脅，實則仍是強制，甚至是性質更惡劣的強制。任何時候，強制性措施都是最愚蠢的解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