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省瀏陽市鎮頭鎮上千居民,因不滿長沙湘和化工廠污染上游水源,近日上街游行。當地有關部門通過調查,宣布這家造成鎘污染的化工廠永久關閉。這又是一起只有事態惡化,成為公共事件引起輿論和上級部門關注才能得到解決的經典案例。
這個化工廠存在三年多了,當地居民飽受污染有日,也通過正常的渠道反映了許久,但如泥牛入海無消息。一旦事情鬧大了,我們的官員總要說群眾“不明真相”,指責群眾采取過激措施,奉勸群眾要理性、合法維權。可是,多少起群體性事件發生前,群眾沒有“理性”過?可以說,多數群眾過激的行為,是那些不作為或亂作為的公權力部門激發出來的。
瀏陽的老鄉們上街前不久,河南青年工人張海超不得不開胸驗肺,證明自己因職業環境得了塵肺病,此前他循正常渠道尋求救濟毫無結果。這種悲凄與絕望不亞于金庸小說《飛狐外傳》中,那位為證明兒子沒有偷食惡霸家的鵝而剖開兒子肚皮的鐘妻。
現實生活中,似乎窮人更經得起折騰,他們的肉體或心理上受一點傷害,常常毫不在意,舔舔傷口就站起來,像沒事一樣。而富貴者則嬌貴得多,受到一點點委屈就難以忍受。這種狀況的出現,并非窮人的體質和心理和富人相比天生具有抗打擊能力,而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忍耐力使然。因為話語權上的弱勢和經濟上的貧窮,他們在許多方面和侵害他們的勢力相比,懸殊太大,于是忍氣吞聲成為人生的經驗,所以給人一種印象:窮人的身子骨能扛。
以環境污染和食品安全為例。人們或許以為遠離大都市的鄉鎮,環境質量更好,那里的居民沒有都市居民那樣受到環境污染之害,但現實狀況往往相反。瀏陽所在的湖南是我的故鄉,那片土地在我的記憶中本是山清水秀。
然而,由于農村地區居民生活方式不同于大都市,比如是就地取地下水或河水飲用而不是由監管嚴格的自來水廠供水;也由于農村地區面廣點多,水源污染的治理不如城市污水那樣能集中處理;更由于農村地區環保執法的缺失,農村居民和城市居民相比,信息上處于劣勢,他們維權成本更高,難度更大;一旦農村地區受到污染,居民所受其害可能更持久、更嚴重。這樣的事件已舉不勝舉。
窮人不是鐵打的,他們也是肉身凡胎,環境的污染,食品的不衛生,照樣會戕害他們的身體。只是他們迫于現狀,能吃得起苦,受得起不算嚴重的傷害,但這樣的傷害總得有個限度:河流不復當年的清澈,依然能承受,但當飲用水被鎘污染,直接致病時;工人在車間里能承受高強度勞動,但粉塵進入肺部吞噬一個青壯年的健康時;農村的父母因圖便宜,可以買營養價值不那么高的奶粉喂養兒女,但當奶粉里被加入化工原料三聚氰胺時……生命受到威脅,再怯弱的人也會做匹夫之怒。
底層老百姓特別容易滿足,他們在吃苦耐勞中也一點點有了權利意識,但他們所要求的仍然可憐得狠,起碼沒逾越底線的公平,不算太惡化的生存環境。但他們決不是鐵打的身子骨,不可能無限度地承受下去。( 知名網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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