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13歲的女孩張殊凡在中央電視臺采訪時,說一些網頁“很黃很暴力”,成了新年首句網絡流行語,小女孩也遭各種“惡搞”,讓家長很是憤怒。一個小女孩,不論她說這話是成年人導演的還是出自真心,我覺得都應該充分理解。
我們回想一下自己的少年時代,胸前系著紅領巾,每天被教育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可我們難道沒有說過大話、套話、假話么?一種文化毒素造成的怪像,怎能讓孩子負責?而且對一個未成年人來說,即使一些門戶網站的網頁也確實夠得上“很黃很暴力”的標準。
色情和暴力,因年齡的不同其標準也不同,這是個常識,所以許多國家和地區的電影有分級制,在香港你不能帶著未成年人去看足本《色,戒》。網民們拿這句話惡搞,并不是說中國網民們素質低到公然支持網絡上充斥色情和暴力,而是擔憂色情和暴力的標準劃分和網絡管理過度政治化,擔憂某些人指責“很黃很暴力”背后的醉翁之意。
傳媒和文藝作品色情和暴力的標準,不但因年齡層不一樣,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也差別很大。現在被中國人引以為自豪的文化遺產《紅樓夢》、《水滸傳》,在歷史上很長一段時間被統治者判定為“很黃很暴力”。《紅樓夢》中有寶玉初試云雨情這類色情描寫,小說誕生后被清朝統治者以誨淫誨盜的理由列為禁書。《水滸傳》就更不用說了,它許多情節很暴力,如武松殺張都監全家,李逵割黃文炳的肉下酒等等,所以有“少不看《水滸》”之說。必須承認,在電影電視這些聲像類藝術形式誕生前,以道德家的眼光,說兩部小說“很黃很暴力”沒錯。問題是當時統治者禁兩部小說最重要的原因是意在其他。因為《紅樓夢》中民主平等意識,鄙夷禮教的自由精神讓滿清朝廷很是擔憂,《水滸傳》中歌頌造反的草莽英雄更為統治者所不容。那個時候色情、暴力作品的控制標準不是按欣賞者的年齡,而是根據欣賞者的地位劃分。那些禁絕這兩本書的官員們,自己在書房里看得津津有味。《紅樓夢》中的四大家族因為政治地位很高,才十二三歲的寶玉就看《飛燕外傳》這類色情書,欣賞唐寅的春宮畫。官員、富豪們可以過著西門慶那樣的生活,夜夜大紅燈籠高高掛。說到暴力,中國歷朝歷代宮廷斗爭哪次不是血淋淋的,連因“貞觀之治”而被后人尊為圣君的唐太宗,也是靠殺害同胞兄弟取得皇位。“玄武門之變”這超過人倫底線的流血事件難道還不夠暴力?《水滸傳》中的李逵、武松等人固然愛用暴力手段解決問題,今天的文明社會里不值得提倡,可是他們的“很暴力”還不是因為高太尉這類官員的“更暴力”?一方面,統治者禁絕《水滸傳》,希望臣民溫良恭儉讓,不要學習李逵武松,另一方面又縱容手下的薛霸、董超的暴力行為。他們這種“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凈化文化的措施當然不會得到小老百姓的支持。
凈化網絡是件好事,但凈化這個現實社會比凈化網絡更重要。湖北天門市有一位和張殊凡同齡的小女孩,她的父親因拍攝城管粗暴執法而被城管隊員群毆致死,對她來說,網絡上哪篇文章哪段視頻哪張圖片的暴力程度,都比不上父親的死。她的父親在生活中不免于暴力的侵害,即使她每天看的網頁、書刊、電視都像純凈水一樣清澈透亮,她的心靈難道就會因此而灑滿陽光么?(十年砍柴)
(責編:吳頌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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