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民間學藝，十九歲參加全國第一屆舞蹈展演、在毛澤東等首長面前表演，四十歲編創整理并填補了福建民間舞教材的空白……從小乞丐變成藝術家，這就是泉州拍胸舞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郭金鎖的傳奇故事。

“×也工六×，×也工上×……”8月的福州氣候濕熱，剛剛從福建藝術職業學院授課回家的郭金鎖忍著腳傷、腰傷，向記者展示了一段原汁原味的泉州拍胸舞。雖已82歲高齡，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依舊在為傳承拍胸舞而努力，讓以拍胸舞為代表的福建民間舞走出泉州、走向大眾、走向更遠的地方。

緣起 乞丐幫里走出藝術家

郭金鎖表演拍胸舞。科比 攝

拍胸舞又稱拍胸、打七響、打花綽、乞丐舞等，是福建省最有代表性的民間舞蹈之一，廣泛流傳于福建南部沿海泉州各縣區以及漳州、廈門、金門、臺灣等地區。在泉州，大到政府舉辦的各種重大文化活動、大型文藝踩街，小到各單位的集會慶典、鄉村民間的迎神賽會，以至普通百姓家的婚喪喜慶，隨處可見拍胸舞的身影。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郭金鎖今日一身過硬的舞技，結緣于他童年在泉州街頭乞討、學藝的凄苦經歷。郭金鎖幼年喪父，母親改嫁，年僅7歲的他流浪街頭，成為一名小乞丐。“他們發現我有天賦，就叫我一起打花綽。”與乞丐為伴，認乞丐為父，以乞丐為師，學舞蹈取悅施主以求得一口飯吃，這也成為郭金鎖學習拍胸舞的初衷。

郭金鎖是泉州拍胸舞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受訪者供圖

在這段為了生存而學舞的生涯里，郭金鎖先后拜了11位師傅，全面學習了包括“南音”、“高甲”、“梨園”等在內的閩南民間藝術。“我的風格偏教學，也具有舞臺感，韻律協調。”郭金鎖告訴記者，正是通過這些學習，他擁有了全新的視角，開始思考拍胸舞的每一個韻律。1943年，郭金鎖師承郭善鍫、吳孝曾等十多位民間舞蹈藝人，很快，他就悟到了拍胸舞的絕妙之處，他將身為乞丐的內心感受用肢體語言融入舞蹈中，繼而創作了一套“郭氏風格”的拍胸舞。

融合 形成獨特的舞蹈韻味

郭金鎖向記者展示了一段原汁原味的拍胸舞。東南網記者 林婕 攝

“原來‘打七響’，由于在教學過程中發現音樂不好搭配，故改為‘打八響’。”郭金鎖告訴記者，“打七響”變為“打八響”（即雙手在胸前合擊掌二次），目前已發展成拍胸舞的基本動作。除了拍胸舞，郭金鎖也掌握了踢球舞、甩球舞等福建民間舞蹈劇目，他還借鑒各種戲曲表演藝術，將各種表演風格和拍胸舞相溶，形成獨特的舞蹈韻味、更適宜傳承。

1955年，由郭金鎖表演的《彩球舞》《打花鼓》，在福建省業余民間音樂舞蹈會演中摘得兩枚獎牌，他也因此破格進入福建省民間歌舞團。第二年，郭金鎖代表福建省民間歌舞團赴北京懷仁堂演出。當時，年僅15歲的郭金鎖憑借一支《彩球舞》獲得毛主席稱贊，瞬間成為舞蹈界的名人。

1972年，郭金鎖入職福建藝術職業學院（原福建藝術學校），教學的同時，他還整理了50套原始民舞材料、錄制了30套福建民間舞男女教材采集錄像，填補了學校民間舞教學的空白。教學期間，他也曾多次應邀赴臺灣、香港傳技，獲得了“福建民間舞活標本”的稱號。1990年，郭金鎖作為第一批入臺交流的文化舞者，他與舞蹈名家楊麗萍等赴臺交流，將拍胸舞傳授給臺北歌舞團的舞者。

傳承 三代人堅守拍胸舞

郭氏一家三代堅守傳承拍胸舞技藝。受訪者供圖

拍胸舞動作以趨于單一節奏的擊、拍、夾、跺為主，風格粗獷、熱烈。“很多人一開始并不愛學，覺得是乞丐舞，但了解后都被這項藝術深深吸引了。”郭金鎖欣慰地告訴記者。

如今，他的小兒子郭鋒繼承了父親的衣缽，成為泉州市非遺項目踢球舞（南安）代表性傳承人，在福建民間舞中有了自己的發展和傳承。郭鋒作為福建藝術職業學院的一名老師，在授課中，他大膽創新，將各種各樣的現代舞蹈節奏、動作和音樂融入拍胸舞中，給傳統舞蹈注入了新的活力。郭金鎖的孫子郭子成畢業后也加入到拍胸舞的專業表演中，成為郭家拍胸舞的第三代傳承人。

郭氏一家三代堅守傳承拍胸舞技藝。2015年，年近80歲的郭金鎖還帶著兒子郭鋒和孫子郭子成同臺演繹三代拍胸舞者風采，獲得了社會各界的好評。

破局 讓非遺“活態”傳承下去

雖已白發蒼蒼，郭金鎖在跳拍胸舞時，仍有著與年輕人一樣的風采與熱情。受訪者供圖

在郭金鎖和郭鋒教學的福建藝術職業學院，舞蹈專業的學生學習的舞蹈種類繁多，芭蕾舞、古典舞和現代舞，由于市場空間大，學的人多。而福建民間舞蹈，每班每周只有兩節課，未列為重要科目。“在現代文化的沖擊下，部分福建民間舞漸漸淡出歷史舞臺。”郭金鎖擔心地告訴記者，現在的孩子們熟悉街舞等新舞種，卻不了解《彩球舞》《采茶燈》《走雨》等福建民間舞蹈創造過的輝煌。

“我父親是一位‘活態非遺’傳承人，他集舞臺表演、教學授課、文化傳承為一體。”郭鋒告訴記者，“活態非遺”顧名思義就是讓非物質文化遺產“動起來”“活起來”。郭金鎖幾十年如一日的表演、教學，讓人們更好地認知了拍胸舞，推動拍胸舞走進現實，讓拍胸舞“活起來”，重新煥發魅力、釋放出最大價值。

郭鋒告訴記者，近年來，越來越多的人重視起了拍胸舞，福建民間舞蹈也在福州一些中小學、大學普及開來。記者了解到，為了不讓拍胸舞失傳，從2003年開始，泉州十五中就開展了“拍胸舞進校園”活動，設立學生社團，編寫拍胸舞校本教材。

廈門海濱公園里有一座三位藝人表演拍胸舞的雕塑，其中一位藝人就是郭金鎖。這三位福建當年僅有的會跳拍胸舞的民間藝人，如今兩人已過世，郭金鎖成為全國唯一一位全面掌握拍胸舞的民間舞蹈家。

“現在腰不行了，腿也不太能走。這是我十幾歲時表演受傷落下的病根，只要跳得重點就會酸痛。”盡管如此，82歲高齡的郭金鎖在跳拍胸舞的時候，仍有著與年輕人一樣的風采與熱情。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將拍胸舞更好地傳承下去。（本網記者 林婕）